極端中求平靜

光線微弱地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，正巧映在于瀞那蒼白而沒有血色的臉上，更突顯她了無生氣的模樣。她靠坐在落地窗前，雙手攤在地上，胸口無力地緩緩起伏著。

血，一滴兩滴地從她額頭滴下。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掉。

隱約傳來男子的哭聲，已從激烈變成嗚咽，而她的眼笑得彎彎。
 

＊

「瀞！妳不要再相信他了，他是騙妳的。我們可以作證，那天我們真的看到克強摟著一個女人。」小穎搖著于瀞的手臂，似乎緊緊抓著，于瀞就會相信她似的。

婉青一向討厭克強，「瀞，我們真的看見了，他們還互相餵食耶！超噁心的！」

瀞的眼睛笑得彎彎的，朋友們總說看到她笑笑的眼睛就覺得天下無難事，「妳們不要這麼不相信他啦！我知道他那天跟學妹去看電影啊！只是誤會吧！」

小穎重重吐了一口氣，「瀞，有些事我不想說，但不代表沒發生，也不代表你可以假裝沒看見。」

「不是我要說，那個男人真的配不上妳啦！」婉青簡直是氣到七竅生煙了。

還是笑得眼彎彎的瀞，「沒事啦！我都明白妳們是爲我好，但克強是真的很愛我啦！只是妳們剛好都沒看到啊！妳們就別擔心了。我們都在一起五年了，還有什麼不能信任呢？」

「瀞，妳真的是傻女孩！」小穎憤恨地灌了一大口啤酒，不能理解地看著瀞垂下的雙眼。傻，怎麼那麼傻？

婉青拿起她有照相功能的手機，「瀞，妳給我看清楚！這就是妳所謂愛妳的男人會做的事！我們不是第一次發現了！」手機介面上顯現的照片是克強摟著一個女人的腰，那女人笑得一臉甜蜜。

瀞笑著，「是學妹沒錯啊！這女生我常看到，她常常到克強家啊！碰一下腰也不算什麼吧！妳們太大驚小怪了啦！」

婉青看著瀞的笑眼，搖了搖頭，「瀞，妳真的真的是個傻女孩！」

＊

那是三年前，氣象報告說當天回暖，但瀞的身體卻感到比前幾天的寒流來襲還要冰冷，她瑟瑟地躲在牆邊，看著眼前的景象。本來是想給最近老是加班的克強一點溫暖，卻意外看到這幕。

克強正牽著一位嬌嬈的女人要上去他的套房，兩人在樓下邊開門邊卿卿我我地打情罵俏，瀞並沒有漏看克強的手正在那女人身上四處游移。那隻手昨天還摟著瀞的肩頭呢！似乎還可以感受到那溫度跟那溫柔。

待他們倆人消失在眼前，瀞一個人走出漆黑的巷子，眼彎彎的，小小聲地對自己說，「克強是愛我的，是愛我的，只是，偶爾需要新鮮感。」就算眼淚滴落，她的眼還是笑得彎彎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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星期假日的下午，陽光溫暖地灑進克強的小套房，瀞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，而克強就舒服地枕在她腿上。她的手輕撫著克強的髮絲，維持這個姿勢已經約莫一個小時了。腿有點麻，但看著克強睡得香甜，倒也捨不得換姿勢將他吵醒。

正當瀞注視著克強時，手機忽地響起，「快點接電話啦！快點接電話啦！不然要打你嚕！…」是個甜膩的女聲。

瀞還正因為這個鈴聲錯愕時，克強已經一躍而起，快速接了電話。「喂，嗯嗯，對，對，那你過來再講吧！」沒講幾句他就掛了電話。

瀞依舊維持同一個姿勢看著他，

「那個是同事好玩錄的啦！別想太多！」克強還沒等瀞問就自顧自解釋起來。

「喔！還蠻可愛的啊！那誰要過來啊？」

「喔…就凱中啊！他說他要來跟我討論新一季出刊的方向，會帶一些上星期的樣本過來。」克強轉身背對著瀞將手機放進抽屜裡。他怕瀞會想看些什麼。

「這樣啊！那…我需要先離開嗎？」瀞試探地問。

「嗯…可能比較好吧！我怕妳在這邊會無聊，我們可能會講到很晚，妳知道嘛！凱中一開始討論沒個結果是不會罷休的。」瀞看著克強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解釋。

「嗯，好吧！那我就先走好了，反正我也要去幫小穎挑生日禮物。」瀞起身穿上外套後，靜止在那，看著克強的眼。

他不自在地別過頭去，「幹嘛盯著我瞧？」

瀞的眼隨之笑得彎彎的，

「沒啊！想說你怎麼連假日都這麼忙，好可憐喔！」

「喔！對啊！公司最近人手不足啊！老闆沒人性啦！」

「那我就先走囉！你忙完再打給我吧！」彎彎的笑眼，水汪汪滿懷愛意地看著克強。

克強卻別過頭，「謝謝妳的貼心，妳對我太好了。」

「我知道啊！所以你最愛我了！」瀞走向前擁住克強，並將鼻子埋在他懷中磨蹭，深深地吸著那懷念又熟悉的味道。克強已經很久沒碰自己了。

先離開公寓的瀞站得遠遠的，看著總是在自己前一腳才離開，她就後腳前來的那個女生。在這樣冷的天，還是穿著迷你裙，將手纏住克強的腰，而克強的手也同樣不安份地掐住那飽滿的臀。瀞心想那大概就是男人們最愛的微笑臀吧！

等他們上樓後，瀞昂首挺胸地走出巷子叫計程車，嘴裡喃喃自語，「那女人真笨，克強愛的是我呢！對了！待會要順便幫他買些新內褲。」想起昨天幫他摺衣服時，好幾件褲頭都鬆了。

瀞還順手丟了幾件不是自己買的。

瀞常丟克強的小物品，只要不是自己買的。但是克強並沒有責備過自己，一定是因為他很愛自己吧！想到這個，瀞就忍不住笑彎了眼。

在坐進計程車前，看著克強家的方向，似乎可以看到人影在落地窗前晃動。

瀞笑著，「那人是最愛我的啊！傻女人！」

＊

「我已經沒辦法再跟妳在一起了。」今天難得是克強急急催促瀞到家裡來，然而，滿心歡喜的瀞沒預料到，迎接自己的是這樣的宣告。

但仍強裝鎮定地看著克強，「為…為什麼？」

「妳太好了，我配不上妳。」克強貌似痛苦地垂下眼。

瀞沒辦法理解這句話，「你說我太好？那你不是應該很愛我嗎？」

「我…我是愛妳啊！所以我不能耽誤妳，妳太好，值得更好的人來照顧妳。」克強認真地說服著瀞。

「不，我愛你啊！你也常說你最愛我，不是嗎？既然我們相愛，哪有什麼更好的人？」難掩激動的瀞表情越顯慌張。

克強轉過身去，「不要這樣，我們都知道的，不是嗎？」

「知道什麼？」勉強冷靜下來的瀞將克強轉向自己，然後笑開彎彎的眼，「我只知道你最愛的是我，就算你有其他的女人，我還是知道，你的心在我這裡。」

「不要再這樣了！」克強甩開瀞的手，「求求你放過我吧！我們好聚好散吧！我們老早就不行了。」

瘦弱的瀞一下就被克強甩開，但她還是嘗試上前拉住他，「我真的知道，我也可以接受，只要你愛我，我什麼都可以忍受。」彎彎的笑眼深情地試著要看進克強心裡。

「妳不要再這樣看著我好嗎？不要再這樣了！我求求你！」克強突然不可抑制地將拉住自己的瀞用力推開。

「你愛我的，我知道，我知道！」瀞又扯住克強的袖子，不停地說著。

克強被逼急了，暴怒地推開瀞，「不，妳不知道，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，我暗示妳很多次！我們早就不行了！不行了！」看著瀞又上前來，克強狠狠地給了她一個巴掌。

瀞一個踉蹌，整個人摔向落地窗旁的玻璃櫥櫃。

「碰！嘩！」，玻璃櫥櫃應聲碎裂，一片片割在瀞的身上。

「嗚～～哇～～我說妳不要再逼我了，不要再逼我了呀～～哇～～」克強看著滿身血的瀞，突然像個孩子般不知所措得大哭起來。

「我會愛你的，不要哭，我還是愛你的，你也愛我的不是嗎？」瀞坐在落地窗前，依舊笑得眼彎彎的，即便淚流不止。

「嗚～～～閉嘴！閉嘴！我受夠妳了，我早就受夠妳了！不要再這樣看我了！」克強忽地拿起掉在旁邊的花瓶往瀞的頭上砸去。

＊

光線微弱地從窗簾的縫隙透進來，于瀞靠坐在落地窗前，雙手攤在地上，胸口無力地起伏著。她臉色蒼白。

男子的哭聲，漸弱。

血，一滴兩滴地從瀞的額頭滴下。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掉。

瀞的眼睛依舊彎彎的，但眼神只剩下空洞。

嘴裡喃喃，「不愛…了，不…愛了。」